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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平顶山渔民放鹰捕鱼讨生计 古老技艺面临传承尴尬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13-11-27 12:34:23    浏览次数:242
导读

白龟湖畔,高耸的楼宇与散发着野性气息的鱼鹰在画面里交织。时空并未错乱,这就是都市渔民的真实生活。渔民们在一处小岛上歇脚避风,地上的瓦砾是他们以前的村庄遗址。长期的捕鱼经验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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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龟湖畔,高耸的楼宇与散发着野性气息的鱼鹰在画面里交织。时空并未错乱,这就是都市渔民的真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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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民们在一处小岛上歇脚避风,地上的瓦砾是他们以前的村庄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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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的捕鱼经验让他们知道哪里能收获更多,这需要划更多的桨、赶更远的路。


    他们是平顶山古应国故地的一群渔民,住在城市高楼中,却靠放鹰捕鱼维持生计;他们身怀流传千年的古老生存技能,却面临着被城市包围后行当被取缔的尴尬。日前,大河报记者赶赴鹰城平顶山入住渔家,与渔民一起架鹰划船、撒网捉鱼,体验他们古老而又现代、快活而又艰辛的生活。

  结队出湖

  这是一个生活在都市里的捕鱼小队,13个人带来了52只鱼鹰,依靠古老的技能出征白龟湖

  11月21日,星期四,难得的艳阳天。一早,平顶山新城区边的白龟湖畔,薄雾缭绕,波光粼粼。

  50岁的庞银水心情很好,眼看着一辆三轮摩托车载着两只脚踏船(专门放鱼鹰的工具)疾驶而至,他心疼地吆喝车上的年轻人:“慢点,可不敢把咱的宝贝鱼鹰摔下来了。”

  来人是庞银水的侄子,22岁的庞洋洋,他身后的脚踏船上,并排站着18只鱼鹰。庞银水的儿子、26岁的庞广来骑一辆电动车随后赶来,带了3只鱼鹰。

  8点不到,庞银水的两个弟弟、三个侄子,还有另外几个亲戚也来了,一行13人,共带来了52只鱼鹰。

  这是一个生活在都市里的捕鱼小队,共同协作已多年。在平顶山,这样的小团体还有不少。

  鱼鹰“嘎、嘎”的叫声此起彼伏,扑腾腾地振翅,蓝莹莹的小眼珠瞄向一望无际的湖面,一个个精神饱满,像极了战前的士兵。

  庞银水像一个将军,挥舞着一双厚实的大手,指着停在湖边的一排红色铁皮小船发号施令:“两个记者上第一条船,其余的两人一条船,架鹰跟上,走喽!”

  一声吆喝,湖畔晨练市民眼中出现了别样的景致——一长溜小船伴着哗哗的划桨声驶向湖中央。

  28分钟后,船队在一处小岛边停靠。入冬的湖面寒风刺骨,渔民们登岛找来柴火,生火取暖。“浪花泛青,可能要刮大风,等一等,不行就回。”庞银水一边烤火一边说,“前几年有一次就是这天气,风越刮越大,网收不起,鱼鹰刮得上不了船,我们十几个人被困在南边小岛上一个星期,天天烧面糊喝,差点饿死。”

  “还死过人呢,东滍的张长岭和老婆一起出湖放鹰,起大风后没来得及上岸,船被刮翻。张长岭水性好,拉着老婆游了400多米,老婆央求他放了手,说还有孩子,让他游回去后照顾好几个孩子……”说这话时,大家都红了眼圈。

  又来了一队船,那是老任他们。老任叫任金春,已经80岁,住滍阳镇幸福村,是目前白龟湖所有放鹰人中最年长者。

  三年学徒

  管吃住,不给钱,三年期满,出师的任金春得到了老师赠送的一条鹰船和4只鹰

  棉袄皮裤,白茬胡须,粗腔大调。任金春一到,立刻成为临时领袖。“再去拾点柴火,把火烧旺,我给你们讲讲咱们这儿的放鹰史!”任金春一跺脚,指着脚下一排根脚石对庞银水说,“这就是你们以前的村,要不是今年大旱,露不出来,淹几十年了,这一片儿水下还有几十个村哩。”

  “知道咱平顶山为啥叫鹰城吗?就是因为从咱滍阳镇旧址——古应国贵族墓地出土了玉鹰。听老人们讲,咱们这儿以前不仅是陆路交通咽喉,也是淮河上游的重要码头。”任金春的话,让围着烤火的放鹰人七嘴八舌争着向记者介绍。

  任金春没上过几天学,12岁就跟着邻村的老放鹰人王疙瘩学艺,王疙瘩家祖祖辈辈放鹰。“从喂鹰到驯鹰,再到放鹰和给鹰治病,哪一样都得按规矩来。‘徒弟徒弟,三年奴隶’,那时候学放鹰可是老难。”任金春说。

  管吃住,不给钱,三年期满,出师的任金春得到了老师赠送的一条鹰船和4只鹰。“三公一拐(母鹰),小鱼鹰都是自己孵,选好蛋,找抱窝母暖28天,小鱼鹰出来后,浑身上下没一根毛,昼夜得有人看着,吃的都是剁碎的小鱼,比养孩子难多了。120天下河,天天驯,下河挑着它们,回来也是挑着。鱼鹰就是咱的命根子,靠它吃靠它喝,得待它好。”任金春说。

  靠着放鹰,任金春成为附近有名的富裕户,最早建起了一砖到顶(别家都是土墙)的瓦房,最早骑上了自行车。“那时的平顶山就一道街,干部们想吃鱼还得掂着馍来找我说好话,公安局、税务局我都有朋友。1962年,白龟湖开始建大坝,周边好多村开始搬迁,放鹰人越来越少,我也就剩几只鹰,有时连鹰吃的小鱼都弄不来。又过了两年,水库蓄满水后,鱼多了,放鹰人也多了,现在差不多得有300只鹰吧。”任金春扳着指头给记者算周边几个村现有出湖捕鱼的鹰,“东滍130只,郭庄100只,小营50只,刘村50只”。

  布网撒鹰

  “对待鱼鹰要奖罚分明,抓住大鱼了一定要奖励,捣蛋的鱼鹰不能纵容,要不然会坏了规矩”

  8点30分,太阳照在湖面上,撒出一片金光,波浪在变小,由青泛白,西北风弱了。“走!”庞银水一声令下,率先跳上船。

  背后湖边耸立的高楼渐渐模糊,船头盘旋的水鸟在增多,十几条渔船慢慢驶向深水区。不知不觉,沙岛近了。“这里鱼多,遇着紧急情况还能到岛上避险。”庞银水大声吆喝着,指挥渔船围成了个圆圈。

  “下网喽!”庞银水第一个拿出了放在船头的鱼皮袋,从里面掏出鱼网,这是一种1米多宽、80多米长的大眼网,用来围鱼。“我们只逮大鱼。”庞银水说,他们7条船能围出八亩地大的一个圆圈,“把鱼圈在里面,然后放鹰抓鱼,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逮鱼方法”。10点不到,第一个圆圈围好了,各船上的放鹰人开始忙碌。他们抓住鹰的长脖子,拿根细草绳系上,“不能系太死,既能保证鹰呼吸,又能防止它偷吃鱼”。

  “哟呵呵——哟呵呵——下、下、下……”伴随着响亮的吆喝声,鱼鹰扑棱棱从船头飞起,有的贴着湖面飞出几米后一头扎进水里,有的则直接从船头跃入水中,也有一些捣蛋偷懒的只在水面游,东张西望,就是不肯下水。每当这时,放鹰人手中的长竹竿就要发威。庞银水挥竿拍打水面示范,“放鹰主要的任务是把鹰撵到水下,看哪只鹰脖子粗了,赶紧用竹竿钩鹰脚上的细绳,让鹰跳到竹竿上,再把它挑到船上,掏出嘴中的鱼,再撵它下水”。

  “看,有大鱼!”伴随着喊叫,记者发现一群鱼鹰开始齐刷刷冲向一片水面,一齐钻入水中。不一会儿,一条约有十多公斤重的大鱼被5只鱼鹰齐心协力“抬”出水面。记者伸手接过一个网兜,套住大鱼拉进船舱,一群鱼鹰也随即扑扑棱棱拥进渔船,吓得记者差点落水。

  庞银水赶紧过来增援,他手抓一把小鱼,给这5只鱼鹰嘴里各塞一条,鱼鹰欢快地再次钻入水中,而另几条赶来凑热闹的鱼鹰不仅没得到奖赏,还收获了一顿呵斥。“对待鱼鹰要奖罚分明,抓住大鱼了一定要奖励,有些捣蛋的鱼鹰一看人家抓住大鱼了,也跑来凑热闹,不能纵容,要不然会坏了规矩。”庞银水依次指着两只鱼鹰说:“今晚回家就得饿它,不干活;你再看这只,嘴短头粗身子壮,光逮大鱼,跟我15年了,干活不惜力,好伙计!”
 凌晨出湖,夜晚归巢,鱼鹰与人如影随形,鹰与人,互相依靠生存。如今,这种延续千年的古老生存技能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尴尬。

  老搭档

  “放鹰要是没个好搭档可不中,他在船头一伸竹竿,我就知道哪边的鱼鹰抓住大鱼了”

  午饭就在船上吃,第一网收获颇丰,七条船总共逮了约50公斤鱼,吃完饭还要再下一次网。

  蒸馍就咸菜,每条船上都有一个大暖瓶,“有茶(开水)就行,来来来,吃我的葱油饼。”为招待记者,庞银水特意带了葱油饼和泡面,“我们平时只吃蒸馍就咸菜,喝开水,开水喝完了,就直接喝湖里的水。”

  午饭也就十多分钟,各自坐在船头,吃馍喝水,鱼鹰则卧在各自主人的船头休息。

  任金春和他的搭档刘国宪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邻近渔船上的年轻人跟着笑,56岁的刘国宪与80岁的任金春在一条船上放了30多年的鹰。刘国宪说:“放鹰要是没个好搭档可不中,他在船头一伸竹竿,我就知道哪边的鱼鹰抓住大鱼了,赶紧就得朝他指的方向划,他要一扭脸一转身,我就立加速全力冲刺,那准是有鱼鹰挂网上了,晚去一会,鱼鹰就有可能被缠死了。”“我们这儿放鹰的大多是父子或兄弟,像我们俩这样搭档30多年的,就我们这一对。”任金春告诉记者。

  午饭过后,庞银水与四哥庞聚水简单商议一下,决定到沙岛边儿的浅水区下网,他一直惦记着去年在这里下网时有一条二十多公斤的红鱼漏网的事儿,“去年水深,我们逮住最大的一条鱼47市斤,五只鱼鹰抬着出来的,把鱼弄到船上后,有两只鱼鹰累瘫了。这一带有大鱼,今天咱试试运气。”

  撒网,放鹰,一个小时过去了,但只捕到一些小鱼。庞银水对自己决策失误很自责,其他人也跟着收网。盘点一下,这一网收获不足30公斤。

  夕阳西下时,小船载着鱼鹰开始返航。

  城里的家

  与平顶山市政府毗邻的住宅小区内,庞银水有三套住房,但他却仍固执地住在安置房内,方便养鱼鹰

  归途是逆风,划船的人累得汗流浃背。还没到岸边,岸上一群人早已急不可待地问,“有大鱼没有?”

  “都是些老主顾,他们吃惯我们逮的野生鱼了,每天就在这个点儿在这儿等着我们回来,挑着买。”庞银水说。

  “给我弄四五条大红鱼,我饭店要用”,一位中年男子边挑鱼边说,“9月份我来湖边玩时发现他们用鱼鹰逮鱼,刚开始买两条回去,自己吃了一条,另一条卖给顾客,客人一吃说味道不一样,下次来饭店点名要吃这种鱼”。“吃不了几天了,到明年3月就又该封库了,一直要到明年9月份才开库。”庞银水说。

  买主虽不少,但都买得不多,忙到天黑,也就卖出了30多公斤鱼,一群人将剩余的鱼倒进船内,用锁锁住,而等在岸边的鱼鹰则“嘎嘎”地叫成一团,“看来它们也饿了。”庞银水一声令下,几辆摩托车载着鱼鹰朝城市的灯火驶去。

  与平顶山市政府毗邻的住宅小区内,庞银水有三套住房,“一套是儿子的,一套是跟着我的岳母的,一套是我自己的,都是用我们以前的老房子换的”,虽然有几套住房,但庞银水却仍固执地住在安置房内,方便养鱼鹰。

  简易房门口,一片尼网隔出一片天地,几根架起的木杆,是鱼鹰们的家。庞银水喂食时,奖罚分明,“这只白头鱼鹰干活不偷懒,今天又逮了两条十斤以上的,奖励一下。这只撵不下水,要饿三天。”庞银水说。

  焦虑的未来

  “不让逮鱼,以后干什么呢?”“我们弟兄几个也都商量好了,准备卖鹰”

  晚饭的主菜是清水炖鱼,是放鹰人的劳动果实,就着一盘花生米和一只凉拌耳朵,一群人几瓶二锅头下肚,话就多了。

  眼下,最让放鹰人心焦的是,他们的这种生活可能已难再续。“报纸上说鱼鹰捕鱼大小通吃,影响渔业资源,要禁止使用鱼鹰捕鱼。不让逮鱼,以后干什么呢?”一个人说道。即使让捕鱼,湖里的鱼也越来越难逮。聊天的氛围有些凝重,大家纷纷表达对于未来的焦虑,26岁的庞广来说:“我们弟兄几个也都商量好了,准备卖鹰。”

  夜已深沉,放鹰人就住在鹰棚边,为了安排记者住宿,庞银水决定回一次久违的楼房。庞银水的家在六楼,屋内除了沙发、电视外,基本没有什么家具和摆设,“我的家当主要是鱼鹰和船,你们别见笑。”庞银水自嘲道。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集呢。”庞银水安排记者住下,他自己则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沉沉入睡。

  后继无人

  庞广来接过钱,骑上摩托车送儿子去上学,“我从小就断了他放鹰的念头,要他好好读书”

  凌晨3点,几个人已经起床装鱼了。湖边,庞银水几人将鱼放到三轮摩托上,几人挤上车,驶向早市。

  十几分钟后,摩托车停在了滍阳中学对面湖滨大道上的早市,就着路灯,渔民和鱼贩交易得火热。“这一堆大头花鲢5块钱一斤,这一堆鲤鱼8块钱一斤,这几条红鱼不论斤了,20块钱一条。”喊出了价,鱼贩们开始往各自袋内装鱼,都是熟人,鱼卖得很快,十几分钟后就售罄了。

  天色微明时,大家回到简易房,七条船上的十几个人差不多都聚齐了,庞银水拿出了刚刚卖得的414元钱,庞聚水掏出了前一天下午在湖边卖得的280元,除去早上卖鱼喝胡辣汤的钱,按人平均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有钱大家分。”庞银水一边分钱一边说。

  庞广来接过钱,骑上摩托车送儿子去上学,“我从小就断了他放鹰的念头,要他好好读书,我们家族的放鹰历史就到我这儿了。”庞广来咬着牙说,头也不回。
 
(文/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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