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爱媛县通过实施远程农业和循环型农业、开发柑橘鱼和柠檬猪等具有地方特色的高附加值农业品、推进农业六次化等，吸引年轻人回乡务农、创业，受到广泛关注。
《环球》杂志记者/杨汀（发自东京）
日本濑户内海沿岸有一个被称为蜜柑县、以农业为第一大产业的县（相当于中国的省级行政区），叫做爱媛。
与日本多数地方县一样，爱媛县也面临人口持续减少、农业缺乏后继者、地方活力减退等问题。不过，近年来，爱媛县通过实施远程农业和循环型农业、开发柑橘鱼和柠檬猪等具有地方特色的高附加值农业品、推进农业六次化等，吸引年轻人回乡务农、创业，受到广泛关注。当地还主办了2019年G20劳工就业部长会议。
近日，《环球》杂志记者探访了爱媛县松山市、岩城岛等地区。
远程蔬菜栽培课
网站注册用户以在线支付的方式，通过个人电脑或智能手机在网上选择农产品和远程农场的签约农民，然后通过网络游戏和社交网络工具与农民沟通农产品的耕种、收获，最终，农民将收获的农产品邮寄给用户——这是位于爱媛县松山市的远程农场公司已申请专利的商业模式。
这家公司由当地人在2007年创办，后来被互联网巨头乐天公司收购，成为乐天公司的农业部门，也叫乐天农业。目前远程农场的注册会员超过4万人，有签约农民130人，分散在日本全国。同时该公司位于爱媛县大洲市和伊予市约7公顷的专属农场，还有25名专职农民。除了爱媛县本地，该公司还正在静冈县御殿场和广岛县广岛市郊筹备新的专属农场。
40多岁的公司创办者、董事长远藤忍告诉记者，他原来从事健康体检工作，有感于老龄化和人口不断减少导致地方活力降低，希望通过激活当地的第一大产业农业，来帮助地方振兴。于是他联合当地的IT人才，寻访当地因年迈或没有继承人而荒废的农地的主人，向他们租借土地，并在网上推介和寻找签约农民，继而对农民进行培训指导，教他们如何拍摄上传农作物的动态，如何运用社交媒体与用户联系等等。远程农场渐渐走上正规，并被互联网巨头乐天相中。
“我们不是出售农作物，而是出售农作物的栽培过程、农事活动体验。农作物的收成和销售受气候天气影响大，而农事活动则是稳定的。用户通过远程联系，体验农业，获得自己参与培育的农产品；签约农民只要用心耕作，就不受天气、气候和收成影响，而是按付出的劳动获得稳定的收入。”远藤介绍。
该公司的职员还为记者现场演示了如何利用远程农场。只要利用在日本几乎人人都有的乐天网购平台账号，再每月交500日元（1日元约合0.06元人民币）会费，就可以成为远程农场的会员。
在网络游戏风的界面上，排列着菠菜、西瓜、茄子等100种以上的蔬菜，点开每种蔬菜，都有详细的介绍，比如西葫芦的种植期大概多久、大约可以收获多少，甚至还有推荐菜单和烹调方法介绍。此外，还有种植这种蔬菜的多位农民的短视频自我介绍，可以看到农民本人及其农田。用户选择好对接农民之后，农民会对天气、作物栽培和生长过程以及变化情况拍摄照片和视频上传。用户也可以选择浇水、施肥、除杂草等指示，农民会告诉用户这么做适不适合、推荐量等等，可谓一堂远程蔬菜栽培课。如果收成在正常量的50%以下，用户可以申请退款。
“这一模式不仅降低了天气、气候给农民带来的风险，还建立了消费者和农民直接联系的平台。”远藤忍说。
远藤忍还告诉记者，农场的25名专职农民平均年龄32岁，签约农民年龄最大是40多岁。而日本全国有70%以上的农民年龄超过60岁。“目前日本全国农业从业者人数不断减少，农业人口老龄化加剧。长此以往，未来日本人可能吃不上国产菜了。”远藤忍也承认，除了远程农业、电子农业等新模式，吸引更多年轻人继承农业或新加入务农，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农业基础设施，加强农业防灾抗灾能力，减轻从事农业的风险。
远程农场公司还建立了日本首个有机半成品蔬菜加工工厂，以工业支援农业，并设立了“搭桥项目”，为没有后继者的农家寻找继承人。当地政府也与该公司签订合约，帮助培养新从事农业的农民等等。远藤忍信心满满地说，远程农场未来目标的是瞄准有机农作物需求，培养更多“有机”农民。
柑橘鱼养成记
爱媛县的养殖鱼产量居日本全国第一。位于该县西南部的宇和岛市，因海湾和半岛交错复杂而形成的典型横向海岸，海水温度适宜，自古以来水产业就十分兴盛，特别是马哈鱼的养殖产量，在1990年以后一直处于全国首位。而近年，超过马哈鱼知名度的，是宇和岛市的另一种特产养殖鱼——柑橘鲷鱼。
开发这种鱼的公司中田水产的董事长中田力夫告诉记者，所谓柑橘鲷鱼，就是利用柑橘果皮以及加工果汁时剩余的残渣与橄榄油混合，加工成鱼饲料，喂给鲷鱼吃，使得鲷鱼带有柑橘清香。
不爱吃生鱼片的记者品尝了该公司准备好的柑橘鲷鱼生鱼片，果然一阵清香溢口，感觉不到鱼腥。据说，这种鱼在烧烤等烹调方式下，柑橘味将更浓。“我们的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在东京的回转寿司连锁店里也可以吃到，目前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尤其受女性和孩子欢迎。”中田说。
说起开发柑橘鱼的初衷和难点，中田侃侃而谈：“最初是希望与其他地方的鲷鱼作出差别，一方面因为柑橘是爱媛县的一大品牌，另一方面考虑到采购菜品的一般是女性，女性和孩子都不喜欢鱼腥，而我们日常通过柠檬等柑橘类来降低鱼腥，于是便想到了开发柑橘鱼。后来的确听到很多消费者反映，孩子不爱吃生鱼片，但柑橘鱼的生鱼片却吃得很开心。开发的最大难点是饲料。柑橘物质的浓度太高，鱼会很清瘦，而太低，鱼肉味道会淡。鱼也需要适应，最初它们吃了柑橘饲料会吐，后来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关键是我们没有放弃。我们与爱媛县水产研究中心一起，从20条鱼开始试验，到3500条，再到现在的一年10万条，占我们公司养殖鱼量的一半。”
当地的地方振兴项目“宇和岛项目”经营管理部次长才木康司说，他们与中田水产等公司一起，开拓柑橘鱼的国内外销售渠道，并将其品牌化，目前已经在向美国、沙特阿拉伯、新加坡等国家和地区出口。此外，他们也在继续开发新型品牌鱼，利用几种鱼的生长周期不同，养殖柑橘鰤鱼、柑橘鲑鱼等。
“这样能更高效地利用养殖设备，提高生产效率。另外我们还在开发草莓鲷鱼、西红柿鲷鱼、巧克力鲷鱼等等。”中田说。看到记者吃惊的表情，中田笑问，“味道有点难以想象吗？”
从柠檬到猪的循环
与柑橘鱼异曲同工的是爱媛县岩城岛开发的柠檬猪。
岩城岛位于濑户内海上，只有乘坐轮渡才能到达。岛上人口只有大约2035人（截至2015年10月）。岩城岛利用温暖的气候环境搞栽培，尤其以柠檬著名。
生长于此的松浦农场场主松浦史拓在30岁的时候回到故乡，希望从事农业。“在知道加工柠檬的残渣被作为废弃物全部扔掉以后，我觉得十分可惜，想利用起来。日本人吃油炸食物时一般会挤上柠檬汁来减少油腻，于是我想到能不能将柠檬加工余料掺入猪饲料，来减少猪肉的油腻。”于是，饲养柠檬猪便成了岩城岛上唯一农场的主业。
《日本经济新闻》前编委、农林水问题专家山形健司说，日本正在鼓励农业六次化，即将第一产业农业、第二产业加工业和第三产业的销售、服务结合起来，宇和岛和岩城岛都算得上成功的先行者。
松浦农场场主松浦史拓、脇农园代表脇义富以及iwaza物产中心总经理大本孝是岩城岛循环型农业、六次化农业主要推动者。
脇义富是将柠檬带到岩城岛的人。他原本是爱媛县政府果树试验研究所的职员。30年前，他奉命来到岛上试种柠檬，成功后把树苗分给岛民，各自栽培，统一收购。今天，岛上种植着7个品种的柠檬，种植户们除了享有统一收购渠道，也有各自的客户源。岛上的青柠檬最为著名，以直径5.5厘米左右规格的青柠檬为例，皮薄、香浓、汁多，一般能卖到150日元一个，而进口青柠檬一般100日元一个。岛民还联合申请了“青柠檬岛”商标。
农园和岛民们是柠檬种植者。iwaza物产中心收购岛民们种植的柠檬，直接销售，同时还将其加工制成果酱、甜点、果汁、精油、肥皂等，统一在“青柠檬岛”品牌下，销往全国各地。柠檬榨汁后的残渣即由松浦农场加工成猪饲料，然后又将猪的排泄物作为有机肥料用于柠檬等柑橘种植。如此既省去了垃圾处理环节，又实现了柠檬的全利用。
同样利用柠檬的还有岛上一帮老太太开的“话多的老太婆农家餐厅”。以店主西村孝子为首的“话多的”老太太们年纪最大的已经80多岁，最年轻的也有65岁。西村改建了自家的大客厅和院子作为餐厅厅堂，老太太们一起利用当地的鱼、柠檬猪肉、蔬菜等，按照怀石料理的程式和艺术造型要求做成一道道菜。每一道里都有柠檬，提供的饮用水里也泡着柠檬。这家餐厅已经开了13年。
爱媛县知事中村时广对记者说，农业是爱媛县的事业产业，柑橘产业、养殖鱼产业居全国第一，珍珠养殖产业也非常发达，可以说爱媛县拥有强大的农业生产力，但面对老龄化、人口减少以及近年有增加趋势的气象灾害等课题，必须进一步发展符合时代特征的农业，以及加强农业的抗灾能力。为此，当地政府正进一步出台支援措施。
来源：2019年10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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