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鸥跟着巡航指挥船成群飞翔，“中国渔政001，定位哪里？ 32001呼叫001、031返航”，1月3日，在长江江苏沿江镇江段，32001执法指挥船正破浪前行。记者随船参加农业农村部长江流域渔政监督管理办公室（长江办）自2020年1月1日起组织开展的长江流域保护区禁捕执法行动，传来了长江白鲟被正式宣布灭绝的消息。
“中国淡水鱼之王”长江白鲟被宣布灭绝，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给长江巡航执法带来了悲壮的意味。
十年，告别长江江鲜
日益枯竭的渔业资源，长江生物完整性指数已到了最差的“无鱼级”。实施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常年禁捕，是党中央、国务院保护长江的一项重大决策部署。根据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禁捕制度规定， 长江流域332个自然保护区和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2020年1月1日0时起，全面禁止生产性捕捞；长江干流全线和重要支流最迟于2021年1月1日0时起，全面禁止生产性捕捞。
长江开始为期10年的禁捕期。
长江横穿江苏东西425公里，多年来，我省高度重视海洋和长江生态以及水生生物保护工作，设立了36个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2个省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和南京江豚、镇江白鳍豚2个省级自然保护区。
32001执法指挥船驶入巡航编队。此次执法行动为长江特编渔政执法船队联合执法，组织渔政、公安、海事、水政等60余艘执法船艇和 200余名执法人员，分4个组从1月1日到1月12日巡航，巡航江苏段时间为1月1日到4日。“巡航是为了查处非法捕捞网具渔船，在长江上、中、下游和淮河干流同步巡航执法，严厉打击非法捕捞。禁捕后，一是退捕渔民、渔船数量很大，退捕政策是否已落实，二是实地执法检查。”长江办执法监督处朱治告诉记者。中国海监江苏省总队岳才俊用“声势浩大”形容本次联合巡航，“长江上中下游淮河联合行动，沿江各省市自治区统一行动，实际参与的执法船艇超百艘。”在江苏，禁捕执法巡航检查了长江如皋段刀鲚、靖江段中华绒螯蟹鳜鱼、扬中段暗纹东方鲀刀鲚、扬州段四大家鱼和南京大胜关长吻鮠铜鱼保护区。
十年，告别长江江鲜。省农业农村厅副厅长张建军为养殖正名，“养殖的鱼品质不比野生的差，比如长江虾蟹肉质不饱满，养殖的龙虾、螃蟹就比野生的肥，品质也更加可控”。据介绍，长江禁渔暂定十年，为生产性禁捕，相关科研部门将持续对渔业资源、水生野生动物资源进行监测评估。
“太干净了！一条渔船都没有”
这几天风平浪静，长江办交叉检查组领导称赞江苏“江面太干净了！一条渔船都没有。我们一路望远镜查看沿江江滩，到每个保护区水域，江苏禁渔工作非常到位，沿江退捕宣传做得很好”。
长江禁捕力度这么大，还有偷捕的吗？执法队员笑道，侥幸心理总会有的，公安那么强，小偷也抓不完。陆地有现场监控，水上没有，禁捕执法相对难度大，风险很高。偷捕者一旦离开现场，水面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全省花了3、4年时间每年清江，把沿江定制网具全部清除。清江行动就是拆除渔民插的竹杆网具。这些树桩、竹杆打下去，下游滩涂淤泥多，插竹竿很容易，清起来非常麻烦，但再难也必须全部清拆。”中国海监江苏省总队渔政执法处陈建荣处长表示。这里的江滩，以前都是密密麻麻的毛竹杆，网具， 他指着扬中江岸，“江苏沿江随便哪里都可以去实地查看，老的清掉，出现新的再及时清掉，现在是零星清理。清江把毛竹杆子清干净，根都挖了”。
记者了解到，本次农业农村部发布通告当中，涉及到江苏的，一是种质资源保护区、自然资源保护区全面禁捕。江苏在长江流域36个保护区，纳入全面禁捕范围，即永远禁捕；二是长江干流暂定禁渔十年，水域范围是长江干流。江苏长江干流有七个保护区，纳入全面禁捕范围。江苏长江段上游到安徽马鞍山交界处，下游到太仓浏河口与上海交界处，没有通告中涉及的长江重要支流、通江湖泊、其他重点水域。
长江渔民都去哪了？
长江禁捕，涉及11万条渔船，近28万渔民。而保护区仅江苏就涉及10多个市、县、区。江苏从去年2月1日起禁捕长江刀鱼、凤鲚、蟹，实际上，长江江苏段，已全面实施禁捕。地方政府将按照3个步骤让渔民转产地方，养老就业，任务十分艰巨。南京渔民余金发告诉记者，以往他每年捕捞长江刀鲚、凤鲚特殊鱼类收入至少10万元，但长江鱼越来越少， 长江渔业资源在枯竭，对渔民来说，禁渔后，正常捕捞收入为零了。
渔民都去哪了？记者乘坐的巡航32001执法指挥船船长周启祥，是江宁铜井村渔民，村里共37户渔民、14户纳入管理渔民已全部上岸。村里渔船已全部拆解，捕捞证也全部收回，护渔队员还没定，渔民补偿款将于2020年前到位。周启祥说，他在渔政船工作，每个月收入五六千元。
在铜井村，周启祥这样的渔民有不少。南京长江江豚省级自然保护区成立，沿岸100多户渔民“退捕转产”，2016年，杨金龙、赵风海等几十位曾经的捕鱼人成为江豚观测队员，守护起南京段的50多头江豚。
在江阴，渔民开始了卖水产、打工等新的职业。该市去年启动长江退渔禁捕，出台了《江阴市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禁捕和补偿实施意见》，渔船由政府全部收购后拆解，最后一批54户渔民上岸，获得1000多万元补偿，提前1年实现了长江段禁渔。
目前，我省沿江南京、镇江、泰州等地渔民上岸，船证已全部收回。长江渔民对水上情况很熟悉，扬州、泰州等地，将长江渔民筛选一部分渔民作为护渔员，解决渔政人员不足，同时解决上岸渔民就业难题。泰州经过培训，录取50名渔民做护渔员，配合渔政执法，类似于公安的辅警，并将其纳入政府绩效考核。这些护渔员岗位不是铁饭碗，必须绩效考核优良。
下一个谁将灭绝？
长江鲥鱼已灭绝，长江白暨豚已灭绝，长江白鲟已灭绝。除了长江白鱀豚、白鲟等灭绝物种，中华鲟、长江江豚等极度濒危，“四大家鱼”早期资源量比20世纪60年代减少了95%以上。
长江渔业资源急剧衰竭，船长周启祥十分感慨。周启祥十六七岁就在长江捕鱼，印象最深是一网打过十几条江豚，最多的时候，一网捕过七条白鲟，当时毛把钱一斤，刀鱼三毛钱一斤，当时南京水产公司收购，都卖给水产公司了。周启祥说，当时不懂，认为都是捕鱼，现在想这些都是保护动物，“真后悔，真心疼。”
此次长江巡航执法，1月1日在上海长江中华鲟保护区，中华鲟是洄游性生物，每年多次放流，监测效果并不理想。朱治坦言，长江白鲟灭绝的消息，非常可惜，种群少到一定数量后繁殖生存希望渺小。江豚2017年监测时是1032头，因跃出水面捕食，江豚容易被发现。鄱阳湖有400多头江豚，部分栖息在挖沙形成的大沙坑中，冬季枯水期情况不容乐观，沙坑中鱼被吃完后，江豚面临饿死的危险，目前水科院，湖北水生动物基金会正在救助。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水产研究所首席科学家危起伟，宣布了长江白鲟正式灭绝，论文中称，估计2005-2010年时，长江白鲟已经灭绝。下一个谁将灭绝？是长江极度濒危名单中的江豚还是中华鲟？
“江豚不会灭绝。”危起伟回答本报记者的提问说。那么，是中华鲟吗？危起伟未置可否。
事实上，尽管枯水期鄱阳湖的江豚出现了生存艰难，但长江江豚生存环境确实改善了。巡航中，在长江大桥、二桥下游，记者两次看到了在江水中浮沉戏耍的江豚，巡航至泰州段，渔政人员拍摄到了江豚出水的画面。
而中华鲟，仿佛已成为传说。记者曾将泰州、太湖“渔民误捕水中大熊猫中华鲟”照片发送给危教授，危起伟立即判定该两条鲟鱼是杂交鲟。
长江禁捕令发布之后，将缓解长江生物资源衰退和生物多样性下降危机。相关专家认为，保护濒危动物，大家就想到了大熊猫，其实大熊猫早已超出了灭绝的数量。现在哪一种动物濒危？濒危到什么地步？标准是什么？长江有79种鱼类为受威胁物种，居国内各大河流之首，长江水生生物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而长江资源衰退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挖沙采石、拦河筑坝，都严重影响了水生野生动物生存。近年来，涉水涉渔工程强制缴纳生态补偿金，用于生态放流、修建鱼类洄游通道，大大改善了水生野生动物生存状态。而长江禁捕，已上升为国家行动 。
大江奔流，恢复长江生态，任重而道远。
交汇点记者 丁蔚文 文/摄
